微博:绿绮白弓
一个杂食党,墙头多如草。两两成cp,平地起后宫。
【刷子,阿拉什,拉二,兰斯,崔斯坦,芬恩,红茶,闪闪】
排名不分先后,以上排列组合都吃
 
 

绿爆ONLY合志《星罗》内文之一《空头支票》

#绿爆ONLY合志《星罗》解禁,一天会发一篇到TAG下。

罗宾汉x阿拉什


空头支票


有一些人,可能永远无法想象,他们所维护的神秘,在未来的某一天,变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实。

——题记

 

事情的最初是世界各地出现的“魔神柱”。

他们在后来才被如此定义,而在刚刚出现的时候,无异于灾难的代名词。巨大的柱子,形态各异,有些镶嵌着赤红的晶体,有些长满了无数眼球,有些金红相间犹如金属制成,它们随机的出现在城市中央、沙漠、雨林或是荒岛上,没有人能解释他们的成因。每隔一段时间,魔神柱会向周围无差别的放射光线进行攻击,威力足以灭绝范围内的一切生物。当时的政府第一时间采取了手段试图解决城市内的魔神柱,可是人类无法有效地攻击到它们,在遭受一定数量的攻击后魔神柱会虚化消失,在一段时间后又再次出现。

人类永远记得在绝望蔓延之前,第一个魔神柱是如何被击破的。

那是盛大到令人无法忘记的光辉与威仪,无尽的光芒汇作洪流将一切都如摧枯拉朽般毁灭:“Ex——calibur!”

事后亚瑟王小姐(没错,亚瑟王是女性)对此事表示负责,她正是传说中的亚瑟,那位拔出石中剑称王,常胜不败,最终消逝于卡姆兰一役的永恒之王。不过据她所言她在死亡之前与抑制力签订了契约,她的情况特殊:既非亡者,也非生者。

更多的魔神柱被击破了,有被凭空出现的巨大的金字塔重压碎裂,有被无名的娇小剑士砍成三段,有被猩红的巨枪一击穿刺……不一而足。

世界各地具是这样远非人力所能达到的奇迹,那些存在与亚瑟王,有一个共同的称呼——英灵。

此后数年,像是一个闸门被打开了一般,许多概念进入了公众的视野:“抑制力”,“阿赖耶侧”,“盖亚侧”,“英灵座”,“魔力”,“魔法”。英灵们凭空现界在世界的各个地方,没有凭依到处乱跑,也没有什么圣杯来教导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常识。他们有些可以交流,但是语言不通,徒劳的操着早已灭绝或是演变得面目全非的口音和遇到的人类干瞪眼,有时还会被抓进警局然后大打出手恼怒的跑出来。也有完全无法沟通的,有的发出毫无意义的咆哮,奔跑着摧毁面前看到的一切活动的物事;或是安安静静的蹲在路中央,宛如一个死物。

英灵们造成的麻烦比起魔神柱总是要好解决的多,人理续存保障机构:“迦勒底”出现了。最初只是急病乱投医的聚集了魔术、科学、语言学家甚至是历史学家,许多人聚集一处分析出了第一个英灵的身份——亚瑟王。从她的口中了解到情况进行分析,最终判断人类与英灵到底要如何共处。

当然只能是共处,因为没有人能提供杀死这些早已死去的英灵的方法。

最初试图吸引英灵前往“迦勒底”的计划进行的并不顺利。

这简直是理所当然的。试想一下,你武艺高强,作为人上人度过了一段并不平静的生命,最后在某个无法控制的点戛然而止。是啊,无论怎样的英雄都无法抗衡死亡。现在,你有了第二次人生,重新踏上了这片世界,尽管它和你离去的时候变得不太一样了,你也不再是人类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得以重新看看这个世界。英灵的身体轻盈洁净,你重新以盛年之姿手握武器、脚踏实地,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呢?谁没有抱憾未尽的事情和无法挽回的过错呢?曾经历经艰难终于疲惫不堪踉跄倒下的躯体重新爬了起来,亡灵睁开眼睛,已完结的史诗在终点处出现了新篇。

“好了,以上就是这个‘英灵行动和声誉维护及后勤保障与善后保险并人类安全保护组织’的成因与历史。还有什么问题么?”

“所以为什么‘迦勒底’会变成这么一长串名字啊!”阿拉什怪叫起来,惹得向他们介绍情况的女性工作人员咯咯地笑个不停。

“谁知道呢?”半靠在墙边的同伴附和了一句,绿色的斗篷下隐约露出几簇金棕色的碎发和男性硬朗的下颌。

“说起来这位阿拉什先生带来的朋友,应该怎么称呼呢?”女孩子突然记起了时间,急急忙忙地说要赶去工作,走出几步又折了回来,露出一个职业化却让人无法拒绝的微笑。

“我?”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诧异,还没接着说下去,阿拉什突然伸手从背后捋下了他的兜帽,露出了斗篷下年轻英俊的脸。这种低端的玩闹理应立刻回击并把对方的脑袋用衣服包着按进旁边的花盆,于是他立刻跳了起来,匆匆忙忙地丢下自己的名字:“我叫罗宾汉。”然后大叫“阿拉什你别走”地追了上去。

“罗宾汉……侠盗罗宾汉?这不是就是那个新来的英灵嘛!”女孩子一愣,也叫了一声,她的工作就是去带领这位新来迦勒底的英灵参观,路上被阿拉什和这个带着斗篷的陌生人拦下了。可是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再转头,刚才还闹哄哄的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想到自己也是玩忽职守地晾着新来的英灵在一边,在外面聊了半天呢。不过好在阴差阳错,基本的情况介绍已经传达到了。至于参观,由阿拉什来代替她看起来也不错。只是她稍微有点疑惑的就是来自英国的侠盗是怎么如此迅速地和古波斯的英雄扯上关系的。

关于他们的故事其实开始于一周前的某天早上。

 

上班族罗宾一如既往地准备出门,踏着熹微的晨光,毅然决然地(被迫)放弃温暖的家,踏入晨雾,奔赴名为早高峰的战役中。今天也是安定运转的社畜呢……咦?

正打算锁门离家的罗宾隐约看到了房内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他是谁他什么时候进来的他为什么没穿衣服?看脸还是个少年,是变态还是小偷他是不是需要帮助报警电话是多少来着?

“…….那个,外面挺冷的,你要不先进来吧。”尽管经历了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推开阳台玻璃门的罗宾对上了少年茫然而纯净的眼睛,他仍然虚伪得自己都觉得尴尬透了。

少年从善如流地穿过玻璃来到房内,回过头看仍在对着阳台门懵逼的罗宾。

“你是灵体?我还以为我的自然法术因为太久不用已经弃我而去了呢。”难怪能穿越他用来防贼的小结界,罗宾这么想着,伸出手试探着去触碰少年的身体。他的指尖上有微弱的绿光像遇到海绵的水滴一样被少年黝黑的皮肤吸收了。

情况很糟糕呢,罗宾不由得想到了古早年间的传说:英灵被一种名为圣杯战争的魔术仪式召唤出来相互厮杀,如果失去了凭依,就会像这样迅速衰弱消散。眼前这个灵体徒有形态,无所凭依,连向他开口询问的意义都不存在。因为无论理性与情感是否还存在于这灵体之中,哪怕是他尽力用他半吊子的德鲁伊法术进行救助,它也不会存活超过一天。

少年懵懂地看着他,黑亮亮的眼珠转动了一下,从罗宾的脸移向了罗宾背后的挂钟。5、4、3、2、1,挂钟上的小蓝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再不出门你就迟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罗宾摔门而去。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堆积如山的审计报表、严厉的神代(恶魔)上司和电脑桌上密羽般排满的死线便签,混着城市街道上轰隆隆碾过的车辆排放出的尾气挤进他的肺部,他的英灵之身都感到满满的胸闷。

有没有人说过这样一个故事,赴友人约而逾时未至,在路上自杀以魂体跋涉千里终于在晚上赶到,与友人畅谈一夜后成佛消散来着的?嚼着从便利店里顺来的最后一个三明治,侠盗委屈地忆往昔他纵横舍伍德森林,独自一人与收税官的人马对抗,自由自在,无所畏惧——哪像现在还要靠灵体化插队以及赶地铁,还有一个赤裸着的背后灵瞪着纯净的大眼睛注视着他把钱放在收银台和验钞机的夹缝间。

罗宾随手把蜡纸团成团丢进站台的垃圾桶,转头把这个因为吸收了他用于检查的魔力而像个风筝一样缀在自己后面的灵体按进不知何时出现的斗篷中。他的斗篷有隐身的效果。本来这个灵体其实不会被普通人类看见,但是临近公司万一遇到同事实在是不好解释,据他所知已经有两个魔术造诣不低的英灵和一个灵视能力者了。于是他索性啃个三明治补充一下魔力,直接把这个灵体带到了员工更衣室。

谢天谢地从打卡的时间来看他的全勤奖暂时还在他手里。其实不是全勤奖的问题,主要他的上司也是一位英灵,虽然美丽但是极为凶残。

“所谓英灵就是死去的人类,那就是无论怎么工作都不会过劳再死一次的呢,真好啊。”

还有什么比她微笑时候的样子更可怕的么?有,那就是你真的打不过她,另一个英灵同事也打不过,毕竟那是她教出来的弟子。所以他的难兄难弟库丘林得到“去三个城市出差七天”的任务时候完全是得到额外休假般的幸福神情。

“那老子就出去公差了哈,希望回来还能看得见你。”他迫不及待地这么说道。

罗宾想到当时他那副嘴脸就忍不住踹了一脚库丘林的储物箱,发出咣当一声响。灵体好奇地伸手穿过储物箱,又把手拿出来。

“你会不会魔装?就是这样的衣服。”罗宾指着自己身上的斗篷比划,试图和这个灵体进行沟通。英灵可以用魔力构筑魔装,通常会是生前最常用的战斗服,实际上构筑魔装的条件只是对衣服的材质和穿着时的感觉有所记忆。当然如果理性已经不存在这个灵体身上,无法沟通的话,罗宾也好毫无愧疚地把他塞进储物箱封印起来。毕竟他的上司斯卡哈是一个连他有没有穿正装上班都会唠叨的老太婆,对,魔装不可以。带背后灵来上班没问题,但是带一个不穿衣服的背后灵,斯卡哈一定会请他喝茶的。

“我会。但是我不知道应该穿什么。”

“你居然会说话?”罗宾惊讶极了,那你为什么路上不说。

“看你说了很多话,觉得我也会说,于是就试着说了一下了。”

灵体这样回答了罗宾,得到了衣服盖脸的回答和一声怒吼:“快把衣服穿起来!”罗宾本来以为这是一个没有意识的灵体,飘在自己后面和个风筝或者氢气球也没啥区别,一想到这个灵体具有理性,那就是一个裸体的少年跟了自己一整路……光是想一想都觉得被处刑呢。

衣服顺利地穿透灵体,落在了地上。

……好吧。

罗宾制止了灵体自己幻想衣服的尝试,从一点衣服线条的苗头他觉得这个灵体的品味可能有问题。他解除了魔装,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件连帽衫和一条牛仔裤自己换上,让灵体看了个仔细,然后又脱了下来让它熟悉衣物的触感。即使是英灵的储物柜也是有正常衣服的,毕竟身边还有绝大部分人类同事,如果储物柜空空荡荡实在是很奇怪。

换好了正装的罗宾满意地看到灵体少年仪表堂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到少年的体格和面容长大了一点。让罗宾有些意外的是他自己付出了维持魔装的魔力,他本来打算出手相助的,不过想到没有凭依的灵体大概撑不过一天,早死晚死随他开心就好。

罗宾来到办公室劈头盖脸地就是斯卡哈丢下的邮件与任务。

“太怠惰了,磨磨蹭蹭地做什么!中午之前交上来。”

“是……”老妖婆,罗宾只敢做个口型以示反抗。

“大声点!”

“Yes madam!”

经过一上午昏天黑地,人仰马翻的工作,罗宾把腿翘在桌子上啃外卖披萨。他没有报备过自己的英灵身份,也没有与魔术师缔结契约,那么在现世活动的魔力来源就需要通过正常的进食与休息,换言之,努力工作。因此直到这时他才有余力关心一下那个灵体,顺便听一下早已经不新鲜的早间新闻。

灵体少年被他忽略了一个上午,也难为他既没有对罗宾的人类同事恶作剧,也没有去骚扰罗宾。斯卡哈才懒得管闲杂人等和闲杂非人类,她下午要飞另一个城市,训诫完众人就去机场了。

此时娇美的午间新闻播报员正说到英灵阿拉什在与某魔神柱的战斗中于昨天下午五点使用宝具,魔神柱被当场消灭,现场造成了破坏面积多少多少,幸无人员伤亡。受到影响的交通线路正在紧张修复,预计多少时日后可以重新投入使用云云。

“阿拉什又死了。”

他隔壁桌的女同事难过地说道。

“英灵是不会死的。”罗宾皱眉纠正。英灵的本体在“座”上,位于世界的另一侧,哪怕世界毁灭,英灵的存续也是永恒的。死去的只是现界在人世的分灵,按照现在没有凭依都可以随意现界的异常法则,根本谈不上死亡。

名为“迦勒底”的组织收容了许多英灵,用来对抗世界各地涌现的魔神柱和反英雄。当然也有像罗宾一样隐姓埋名像人类一样生活的英灵,甚至还有加入犯罪组织的英灵,成为了人类的敌人。但是毋庸置疑的是迦勒底的英灵在许多人的心中是超级英雄一样的存在,拥有极高的人气和粉丝,他可能就遇见了一个阿拉什的迷妹。

阿拉什……他宝具是什么来着?罗宾遗憾地发现自己对好像对此关注甚少,从同事的话中他推测可能是释放过后自身即死的宝具。

“……真是的,他这么好。自从上一次他发动宝具还没有过去三个月,不知道身体是不是恢复了。”

“英灵发动宝具都是基于自身判断。所以你不用替他操心,如果他认为有必要,哪怕灵基残破,只要满足发动宝具的条件大概会毫不犹豫地发动吧。”

话音未落,他的女同事就用手帕捂住脸,哽咽着丢下一句“您真冷酷”,冲向了休息室。灵体少年好奇地跟在她身后转悠了一圈,又回到了罗宾的身边。

“她在哭。”他说。

“不要为死人哭泣,死都死了,哪怕听到了也无济于事的,”罗宾想起了自己死的时候似乎听到为自己偷偷哭泣的妇女,也有强忍悲伤向收税官的军队撇清关系的村民。他想着这样就好,别为我哭泣,该道歉的是我,不能再继续保护你们了。他想起自己成为侠盗短暂的人生,太短了,就像不小心从箭壶中抽出的一根劣质箭矢,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了:即使做出诸多努力,学习了很多阴暗的手段,一人之力终归有所极限,最后他还是没能保护住那些村民,怀着遗憾死去了。

心情沉重,罗宾点燃了一根烟,刻意转移话题般地询问灵体少年是否记得自己的名字:“我总不能老是叫你‘喂’吧。你对自己是怎么产生的还有印象么?”

“有。”
“恩?”

“带我去这个地方。”他指的是新闻中提到的阿拉什发动过宝具的地点。

“不可能我还要工作,有一种死因就是以为斯卡哈出差就可以偷懒,我昨天去替那些人献过花,他们的坟头草都三丈了。”罗宾断然回绝。

灵体少年不说话了,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只有休息室传来的断续的哭声。

“我是死掉了吗?”过了好半天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说,“早上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那个地方。很多人看不见我,只有你可以,还给了我一点魔力。后面我跟着您,路上听到很多人说各种话,我想起了我应该听得懂,也会说。我好像对这个地方有印象,如果能去那边看一下的话……”

罗宾试图进行挣扎,他还有工作,他的上司是斯卡哈,那个说出“只能死一次真是人类最大的优点”的魔鬼。她在凯尔特传说中是“影之国”的女王,掌管死去的世界,说是女神不如说是死神一般的存在。

被拒绝后的灵体少年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看起来心情很不好地游荡。他不能离开罗宾太远,否则会无法接收到罗宾的魔力。罗宾得以偷眼观察灵体少年,即使害怕看到他失落的神情,仍然盯着他的身影不放。少年的肤色很深,黑发黑瞳,像是亚洲地区来的外国人。但是嗓音其实很成熟,不知道是声音显老还是脸显嫩的缘故。他为什么会想去阿拉什发动过宝具的地方呢,难道是被无辜卷入后死亡的普通人吗?灵魂在游荡的过程中渐渐虚弱,记忆与理性逐一丧失,最后像是一块消融在水中的浮冰一样无影无踪。罗宾无能为力,并将目睹这全过程。谁也不会记得这个少年的消失,为了英灵与人类的和谐共存,媒体从来不会报道这样的意外死亡。人如何向死人和自然现象去复仇呢?他的死毫无价值……就和自己一样。

罗宾感觉看不下去报表了,那些印刷体歪歪扭扭地变成无数蝌蚪,团在一起,像是少年黑亮亮的眼睛。它只有这么十几个小时的生命,它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它遇见了自己。

罗宾砰地拉开椅子站了起来,匆匆对旁边桌的女士留下一句:“我有点事要出去。”

“下班前还回来么?”

“不,我会和斯卡哈请假的。”

“……祝你好运。”

列车呼啸着载着英灵和灵体奔赴市中心的位置,公共交通实在是太方便了只要不是早高峰,连英灵都非常喜欢这种只要坐上座位就能等待下车的工具。

“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人。”灵体少年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穿着他的连帽衫和牛仔裤,露出快乐的笑容。他们和一对约好了在踏青旅游路上的朋友没什么两样,可事实上他们早上才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见面。

“我不是,”罗宾的心情沉重极了,如果你知道害死你的很有可能是我这样的英灵,一定就不会这样想了,“只是有些事情我想要亲自去确认一下而已。”

“……请全体乘客下车。”伴随着电子女声,列车忽然止了,罗宾奇怪地下了车,这不是他预定要到达的站台。他四处张望了下,看到了关于前方施工区域无法通行的标识。侠盗心知,这便是此次的目的地了。

被拉起的封锁条和警示标语根本无法阻止一个一心想要闯入的英灵,罗宾三下两下便钻了进去,然后被其后宛如爆破现场般的风景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巨大的混凝土碎块让他想到了山崩的场景,侠盗倒是不介意尘土肮脏,把身上魔装恢复成斗篷后便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小心地避开两根戳在外面的钢筋后站在了高处向下俯瞰。他依稀记得这边原来是一个百货大楼,只是现在已经全部成为了废墟,地面呈辐射状龟裂,像是有一颗巨大的陨石从天而降造成的可怕破坏。他刚想转头招呼灵体少年上来,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捧靓丽的蓝裙。

“什么人在哪里!”

比起废墟中出现的娇俏女孩,更令人在意的是她手中锋锐如光的长剑和转换为铠甲的魔装。在她身边出现了投影的虚像,有一个人向她大声示警:“前方有魔力反应,是从者!”

糟了。

罗宾折身下扑,绿色的斗篷扬起,飞鸟一般地掠走上飘到一半的灵体少年,便埋头向右逃窜。

“向左!”

少年突然厉声道,罗宾被吓了一跳,未及多想就伸手在一根钢筋上借力腾了一圈后反向弹了出去,还未落地,原方向也就是右边的混凝土就被剑光整整齐齐地劈开了。那个金发蓝裙的少女的喝问使用的是古英语,配上她手里那把大名鼎鼎的剑,与不列颠岛有所渊源的英灵包括罗宾多数是读着她的传奇长大的——亚瑟王。

这不是逃过一劫,是在劫难逃啊。罗宾苦笑归苦笑,仍然挥手召出了自己的宝具:“吊唁之树,磨利獠牙!”巨大的紫衫木自裂缝中生长起来,犹如一条地底游走的虬龙突然拱起脊背,在这种本身就是碎裂状态的地面上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只是事出仓促他没来得及根据地形布下能伤害到英灵的陷阱和毒药,大概无法对这位传奇的剑士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害。湖之仙女赐予她宝剑与祝福,流淌梦靥之血的梅林是她的老师,亚瑟王很快适应了动荡的地形,甚至跃上树藤奔跑来搜寻罗宾的踪影。

在视线平等受阻的情况下,灵体少年却发挥出了异乎寻常的冷静。他拉着罗宾左奔右跑,每每能从容躲入亚瑟王视线的死角,然后指着某个方向让罗宾进行骚扰。随着战线的拉长,整片废墟被紫衫树盖满,叶影翳翳,几乎成为了一片森林。

只是这片森林此刻已经充满了陷阱和毒素,本身就成为了一张荆棘编就的密网,即使是亚瑟王想要强行突破,也会受到伤害。她静立在这片诡异的森林中央片刻,和之前出现过的虚影交流了一下。

“不行,Saber小姐,这一整片丛林都是敌方的宝具构造,我无法确认到该从者的具体位置。”

然后亚瑟王就近找了一棵树,竟然在树下盘膝坐下了。

在树上的罗宾嘴里发苦,冲着吊在树枝上突然对爬树产生兴趣的灵体少年翻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白眼。他当然清楚亚瑟王是瞎猜的,如果她知道自己确实就躲在这棵树上绝对会一剑把他砍下来的。只是现在他们绝对不可能下去了,在刚才的战斗中亚瑟王已经向他们证明了所有关于她的传奇,除了性别有误,无有虚假。以她的灵敏直觉,只要他们一落地就会像迎着菜刀落下的蔬菜那样,变成无数段。

“喂,这样说话你能听见么?”他们之间的细若游丝的魔力联系实在不堪大用,罗宾伸手抓住了灵体少年的手背,构成了一个临时的、较为稳固的魔力回路,至少用来传话足够了。少年刚想回答,立刻自己捂住了嘴。罗宾见状忙指点他如何利用这个回路:“别说话,心里想就行了。”

“所以我们现在出不去了是么?”灵体少年转头看他,因为距离太过接近罗宾几乎有错觉他的睫毛扫在了自己的脸上。此时用斗篷隐身的罗宾和本身就是灵体的少年不得不安安分分地挨坐在一起,如果发出响动,很容易被树下的亚瑟王察觉。仅通过身体触碰形成的回路进行交流,他们两个就像一对真正的幽灵。

“是啊,你是要呆在这里试试看能不能恢复记忆,现在这样不是很好?”罗宾叹了口气,不怪实力差,只怪套路深。如果亚瑟王强行突破的话,他还能在伤到她后进行谈判。只是谁知道她竟然不赶时间,出不去就找棵树坐下来休息了。不得不维持这片森林的罗宾立刻陷入了被动,他当然可以利用地形继续攻击亚瑟王,可是他的目的是为了在这里停留得久一点,在没有意义的事上空耗魔力实属不智。

“那你没有魔力了怎么办?”少年问他。罗宾心想好歹我也是个英灵,我的魔力足够呆到你消散了。不过他也清楚权宜之计终归是权宜之计。

“打不过就跟她投降呗,迦勒底的英灵不会随便打死没有犯过法的好英灵的……..”只是会不会出于泄愤打半死就不一定了,所谓英雄传记在写到英雄的性格为人的时候尤为不靠谱,都是善良温和,光辉伟大。《吉尔伽美什史诗》还把吉尔伽美什写成一个明君呢。罗宾收拾心情,转移了一下话题:“有想起什么来么?”这种情况如果再不聊天,一定会抑郁而死的。

灵体少年露出了愧疚的神情,说:“如果我一直想不起来呢,你会生气吗?工作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你明明更怕那个红头发的女人。”

哪怕你想的起来,你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既没有凭依的核心,也没有稳固的存续契约,还不是英灵能凭着曾经的伟业在人类心中留下信仰凝聚出存世的灵体。罗宾心里这么想,可是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如果我还活着,当然会。付出努力却得不到认可,感觉自己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是个人都会生气。可是我已经死掉了,几百年前就死了。哦顺提一句下面那位死了一千多年了。”少年的头发硬簇簇的,像个大人一样。罗宾一直保持着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他年纪不大,实际上灵体所表现出的只是潜意识中想要表露的年龄阶段。大部分情况是死时的样子,可也不排除年迈的老人在死前强烈地期冀年轻的躯体,如果有灵体出现甚至可能是儿童的形态。

“不要太有压力,只是我想翘班而已。”

在“果然”被问及到是怎么死的时候,罗宾大大地叹了口气,但是也不能和一片白纸的灵体计较。回忆不起生前的灵体就和初生的婴儿一样对周围的一切抱有好奇心,他得负起责任来。

于是罗宾开始讲述他的故事,他是侠盗罗宾汉传说中的主角。传闻他武艺出众,机智勇敢,住在诺丁汉的舍伍德丛林并以此为据点,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关于他的风流韵事和光辉事迹都已经被小说家们加工得精彩至极,比他自己亲口讲述得要有趣得多,因为英灵“罗宾”不是那个大名鼎鼎的侠盗,也并没有真的拉起了一支反叛军,有着无数的朋友。

他只有一个人。

一个住在村外的孤儿,没有父亲,被流浪的德鲁伊僧侣收养。他没有被村子接受过,也没有融入过村民。在偶然一次击退了收税官的小队后,感受到了村民寄予在他身上的祈祷和期盼。他无法不理睬这些强加上来的愿望,无法就这么在一击得手后潇洒地离去,于是他只好战斗了下去。

为了战斗不得不观察周围的一切,在森林中张设陷阱,欺骗别人,背后偷袭……他不被村中的人承认,他们面对收税官的人马辩解说:“罗宾汉不是我们村子的人,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而在他去村子里的时候,则在为他留好的房间内备好弓箭和补给,有时甚至还会有偷偷前来,热情而美丽的姑娘。他还记得最喜欢的那一位的名字,玛丽安。她的名字是一种蔷薇的名字,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和碧蓝的眼珠,笑起来的嘴唇带着甜美而馥郁的香气,令人沉醉。

最后他死了。区区一个人如何与军队对抗呢?他死于中箭引发的伤口感染,死在荒无人烟的树林深处,只有一只猫头鹰瞪着眼看他。弥留之际他似乎看到了哭泣的玛丽安,收税官的人马正排查着村子,而村人正向他们解释绝没有窝藏。如果说绝没有怨恨,那是假的。

“我怀着憎恨死去,觉得我这一生毫无意义,却没有想到被人类以在压迫中对抗强权的英雄信仰,成为了英灵。我在某一天现界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社会。只是那又怎么样,我的新生命开始了。”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去,金色的光辉倾撒在这片宝具形成的树林上。罗宾生前常常凭借林中的一点光线判断时间,只要一眼他就能确定现在是下班时间。他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看到夕阳了,真是托了这个少年的福呢。

他轻轻地说:“我生前忙于无穷无尽的战斗,死亡为它画上了一个句号。死后换了一个人生,也完全没有轻松多少,这一次甚至连终点都没有了。我根本不是一个英雄,只是一个天真而愚蠢的哪怕死过了一次都没有长进的家伙而已。”这些话憋在罗宾心里很久了,终于在一个下午,为了一个随时会消散的灵体放弃工作跑出来和亚瑟王僵持的下午,得到了机会倾诉出口。

“抱歉让你听了这些。”他这么说道。

“才没有!”少年突然“大声”说道,临时的魔力回路都波动了一下,“罗宾先生是一个好人……”

“我不是……”

“…….我很喜欢你!”

侠盗刚想下意识地否认,却被少年的直球打了个猝不及防。他盯着自己,眼睛亮亮的,有风吹过树林发出了娑娑的声响,但是少年的声音清晰又认真,又重复了一遍。

“真的非常厉害,我很喜欢你。”

罗宾捂住了脸。他忽然觉得第二次的生命没有什么糟糕的,即使不愿意承认,喜悦也像是滋润土地的水一样肆无忌惮地流进心间。他根本没有帮到这个少年什么,反而从他身上得到了一直以来所期待的感谢与肯定。

罗宾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听见亚瑟王厉声向着某个方向警告:“别进来!”

有人进入了树林。一个银白色短发,红色圣骸布的男人提着一个巨大的盒子走了进来。树林中的陷阱针对想要出去的人触发却对进来的人无动于衷,他顺利走到了树下的亚瑟王身边。

“我可不是来帮你打架的,”他这么说道,然后学着她的模样坐了下来,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大家认为这个英灵虽然藏头露尾,但是没有什么恶意,派我来给你送点补给。因为担心阿拉什会无意识地找回这里所以特意等待还遭遇了战斗,辛苦了。”

“我们没有这么认为,是Emiya做了一整个下午的……”虚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然后被男人狠狠切断。

“是这样吗?真是谢谢你了!”

“不……你别听他们的……”

罗宾惊奇地看到提着剑时凶悍无比的亚瑟王在打开食盒的时候突然两眼放光,像是一个真正的出来郊游的小姑娘一样欢呼一声然后拿出了一个三明治……两口就没了。

“说起来,阿拉什被找到了吗?”亚瑟王吞下了半个乳酪芝士蛋糕,和来人聊起天来。

“还没有,但是按照时间来看他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我们只需要等待他自行联系迦勒底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等我吃完,我们就打出去。”亚瑟王这么说着,言语中的霸气完全被嘴角上蹭到的奶油破坏了。

这一吃就吃到了晚上,连灵体少年都回忆起了他的生前。

“原来我不是近代的呀,”他问罗宾,“死掉很久也会变成灵体,我可以算是厉鬼么?”

罗宾心里一毛,试探着说:“如果你死的特别惨的话……”

“四分五裂,死无全尸。”

“……”

少年觑着罗宾的脸色,突然捂着嘴闷笑了起来。

“不过是很幸福的人生,有很多亲切的朋友,以及一个睿智而富有领导力的长辈,我还记得他摸我头的样子。我为了终结战斗,保护他们而死。除了没有亲眼看见战斗之后的和平这一点外,倒是没有任何遗憾。”

战斗之后的和平啊……

罗宾想了想自己至少死之前都能好好确认到村民受到自己的保护,看来还是他比较幸运一点的。天色彻底暗了,他们能看到树林外城市的霓虹灯和自天洒落的星光。下方的亚瑟王在对着食盒的最后一层奋战,面对现代甜食哪怕是永恒之王也会被取悦,她不间断地往嘴里丢饼干,发出咔擦咔擦的响动。

一边是喧闹的城市,一边是利用宝具强行在废墟之上平地升起的树林,如此诡异又如此和谐,正如这个英灵与人类共存的社会。罗宾的心中涌起一阵冲动,他想知道少年的名字,他想和他再一次并肩战斗,再看一次夕阳,让这一刻再多延续一点。尽管他知道这一切都毫无意义,像是一张空头支票,维系记忆的其中一方马上就要离去。但是那又怎么样?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有人诞生,也有人因为各种理由死亡,有人相遇,有人别离,在永恒的英灵眼中哪怕是人类的一生都和一天一样短暂。可谁能否定人类的意义呢?所谓英雄也都曾是人类,谁又敢说自己从不会做无用之事?

“我的名字?”少年转过头,他的手臂环过罗宾的肩膀,凑向他的耳边,嘴唇开合,“我叫……”

罗宾的耳边几乎听见了言语间呼出的气息,可那终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拥抱,少年消失了。

他没来得及留下自己的名字就消散了。

 

与此同时的迦勒底总部,阿拉什一脸茫然地出现在召唤阵中央,而一个橙色头发的少女就势直接扑进了他保持着张开姿势的怀里。

“阿拉什你担心死我了!”

“Master?”

“有鉴于你总是被魔术师当做普通灵体抓走作为魔术材料,Master等不及就耗费材料强行召唤你了。别看了召唤阵是我画的,你对她的魔术造诣有什么误解?”

一个长发男人冷冷地做出了说明,然后点起了一根雪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他指挥一旁的工作人员说:“既然召唤成功,可以把Emiya和亚瑟王叫回来了。让他们别和不知名英灵起冲突,我们没有和他战斗的理由。”阿拉什顺手揉了揉Master橘红色的头发,按住了她在自己身上乱摸的手,说:“我这次倒是没有恢复记忆就发现自己躺在那里被当做材料来着,我遇见了一个英灵,我可以带他来迦勒底么?”




04 Aug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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